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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抄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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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未明,李四喜已經起身,準備早些行船。

他在離觀音廟不遠的一個村莊裏估了個大竹園,認真砍的話,足夠他拖個四五船的。

想到又要有幾百文錢進賬,他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,恨不得晚上覺都不睡才好。

李四喜剛出了船艙,就看見黑黝黝的船頭一團影子在動。

兩家船靠的近,借著船艙裏的燈光,李四喜湊近細看,是張三哥端著碗玉米糊糊,手裏拿著個三合面的餅子,蹲船頭在啃。

“三哥,早啊。”

張三哥點點頭:“不早了,你今日要往哪去”

整個碼頭,只有他們倆家負責收竹子運竹子,開始幾日不是太懂,兩家還搭伴了一段時間。

現在,都是分開行動,問一下彼此去的方向,好避開,省得遇到一起,白走彎路。

李四喜舀了一瓢水嘩啦嘩啦開始洗漱,卻不忘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:“我去陳家壩子,那邊有個大竹園,昨日已經看過了今日如果價錢合適就在那邊。”

“哦,”

張三哥將手裏的最後一塊餅子塞進嘴裏,嚼吧嚼吧咽了下去:“我今日還沒有頭緒,既然你往南,那我就往北看看,北邊李家集有竹林,我去看看。”

兩人說著話的功夫,陸全從船艙裏走了出來。

原本,李四喜家的船和陸家的船是挨船幫停靠的,因為李嬸小心眼,李家的船就和張家換了個位置,現在挨著陸家的是張三哥家的船。

為這事,李四喜背地裏沒少埋怨媳婦,不過已經換過了,現在再換,他也沒這個臉。

“陸大哥,早啊,吃了沒?”李四喜隔著船熱情地招呼陸全。

張三哥也端著空碗湊了過去:“陸老弟吃沒,我家有稀飯餅子,過來先喝一口墊墊。”

這個時候,天色微明,附近的船只已經有了動靜,大家都開始陸陸續續起了。

陸全擺了擺手,擡手按了按還有些發漲的腦袋,一腳邁到了張三家的船上:“你們今日不要去運竹子了,先停一停,看看風聲再說。”

聽陸全這麽一說,張三哥和李四喜都楞住了,異口同聲地問道:“不運啦?為啥呀?”

怎麽就突然不運了呢?

生意不是挺好的嗎?

陸全昨日喝了酒,到現在頭還是暈乎乎的,他擺了擺手,頹靡地坐在船頭開始發呆。

昨日李掌櫃也勸他多買糧,還叮囑他最好找個地方存些糧食。

他們這些行船的人家,誰家不是只買夠三五日的糧食,那有那麽多的閑錢放在那裏買糧。

前兩個月小四就叫大家買糧,買了糧到現在還沒吃完,又要叫大家夥買,也不知道大家夥會不會覺得他家是故意找事。

李四喜在陸全的左手邊蹲著,有些不解地問道:“陸大哥,出啥事了?”

陸全撐著腦袋,目光茫然地看著水面,嘴裏喃喃道:“得買糧,多買糧。”

張三一驚:“怎麽突然又想起買糧來著,上次買的糧還沒吃完呢。”

現在是七月,等到中秋節後稻米新糧下來,那時候買糧豈不更好。

李四喜跟著接口道:“就是,家裏剛有點餘錢。”

還想著買地建房呢!

張三哥蹲在陸全的右手邊,聲音壓得有些低沈:“不是說準備買荒地建房的嗎?怎麽現在又要買糧了?”

還沒有到冬季,現在屯糧是不是有些早了點。

再說,新稻米可沒下來呢,最快成熟也得個把月。

“小……”

陸全結巴了一下,忍不住幹咳一聲繼續說道:“昨日我去了碼頭,和幾個碼頭的小管事吃了飯。”

聽說陸全和碼頭的小管事吃飯,李四喜的雙眼立刻亮了。

到底是陸大哥,現在都和碼頭的管事混成兄弟,能一起吃飯啦。

以前,他們想去碼頭扛活,想和這些管事的搭上話可不容易。

張三哥的眉頭卻微微皺起,他在想陸全為什麽要去尋碼頭上的管事,難道是鱔籠的運輸出了什麽問題。

不過,這和買糧又有什麽關系?

陸全完全不知道身邊的兩個兄弟所想,他呼出一口濁氣繼續說道:“聽說南陽縣沈家被抄家了……”

“什麽?”

李四喜驚得一屁股坐了下來:“沈家?一門三進士的沈家?”

南陽縣的沈家可不是一般人家,對於李四喜這樣的漁民來說,那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了。

沈家有錢,讀書人多,考上童生和秀才的不算,光是進士沈家就出了三個。

這樣的人竟然還會被抄家?

張三哥卻沒有那麽驚詫,只抽了一口氣,咬牙切齒:“陸大莊主的家都能被燒,從東陽郡到南陽縣還能有誰家比陸家更有錢?比陸大莊主更仁義?”

李四喜點頭:“也是。”

他們這些就算沒受過陸大莊主的恩惠,可也是聽過陸大莊主的善名的。

張三哥看向頹廢的陸全問道:“陸老弟,沈家抄家,和我們有什麽關系?”

“本來沒什麽關系……”

陸全的眼裏露出迷茫,可小四說有關系,那指定有關系。他文不對題地回了一句,“李掌櫃可能要回揚州。”

張三哥眉頭皺緊,這陸全怎麽回事,說話怎麽顛三倒四的。又是買糧又是抄家,現在怎麽又說到李掌櫃?

李四喜急忙打斷陸全的話:“對呀,為什麽要走。我們鱔籠的生意不是做的很好嗎?”

因為有李掌櫃的牽線搭橋,他們做好的鱔籠都運到了揚州,又從揚州銷往各地,據說賣的還挺好。李掌櫃還說,起碼大家在冬季來臨前必定還能走幾船的貨。

怎麽突然李掌櫃就要走了呢?

“哎呦,你別說話,讓陸老弟說。”張三哥不滿地瞪了李四喜一眼。

這李四喜哪裏來的那麽多話?

“哦,哦,陸大哥,你說,你說。”李四喜並沒有因為張三哥訓斥他而生氣,反而殷勤地從一旁摸了張凳子遞給陸全。

陸全沒接凳子,只是目光沈沈地看著遠處。

此刻天際剛剛有些發白,船上起床的人家不多,偶爾有幾家,也多少都帶出了些動靜,就算這樣,大家也沒舍得點燈,而是摸著黑上了船頭燒火做飯。

點燈費油,誰家也舍不得那點燈油錢。

一年一年,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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